漫美人 > 神雕里的大师兄 > 22 心照不宣
    面对秦业的一再逼迫,天鸣方丈出人意料的一再退让,不但少林寺一干僧众大为不满,便是随同秦业一起上山来的“助威团”也是大惑不解,桃花岛郭大侠固是武功盖世,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,就这般骑在少林头上打也太不合情理的吧?凡事总抬不过一个“理”字,得饶人处且饶人,以少林寺的声望,何至于跟着一个乳臭少年畏惧若斯也?不过这么一来大家都是大有面子的,便也不必计较,只要秦公子千万别将老和尚弄恼才好。

    少林寺为什么避让秦业,这其中的道理刘秉忠自是懂的,和少林寺不愿参与到蒙古人的队伍里,却又不得不接受蒙古大汗的敕封为蒙古人壮势一样,秦业能压得少林方丈低声下气一再退让,便是因为秦业所代表的势力——中原武林,千千万万认同大宋朝廷的汉人百姓,这是少林寺惹起不了。蒙古人固然可以很轻易的灭掉少林寺,秦业给少林寺扣上了这一顶帽子——“与中原武林为敌,助蒙灭宋” 却也足以毁掉少林寺的千年基业。而眼下大量少林寺弟子加入到蒙古人阵营谋取功名生路,少林寺也接受了蒙古大汗的敕封,确实是很能说明问题的,原本这也是刘秉忠要向天下人说明的一件事:少林寺认同大蒙古国,佛祖为大蒙古国祈福!对于这种事情,按照汉人一贯的中庸思想,宽大为怀,大多数人便如当年少林寺接受金国的敕封一样,心里会不赞同,却还少不得要站到少林寺一边设身处地的为少林寺考较一番——人家这确也是没办法的事,大家小小理解一下,算了吧。

    而秦业此番“很狂妄”的跳出来与少林寺作对,就是要把话挑明,他秦业、还有中原武林再不想、不能这么“理解”下去了,两族之战,不死不休,少林寺别指望着还能再这么和稀泥下去,一边跟着宋人说着“与世无争”的话,另一边却在为蒙古人输送新鲜血液。既然少林寺不可能成为抗蒙的朋友,那么,一边老老实实的颂经念佛为路边骨荒外魂超渡吧。

    刘秉忠发现自己此一行其实早已落入了秦业的算计中了,固然自己是代表大汗敕封少林寺,笼络少林及中原诸宗派,秦业却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逼少林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?眼下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自己,只怕这还不是他的第一要务。虽说跟着秦业上山来的这一帮人不过都是些三流小角色,依少林寺的目前尴尬处境,却是除了忍让还是得忍让的,更何况一边还有蒙古铁骑盘弓环伺,真要出了事那就不是什么也是什么了。思到此处,刘秉忠不顾天鸣方丈的阻拦,排开众人向秦业一拱手道:“秦公子与刘某有仇,必欲杀了刘某而后快,刘某就在此地与秦公子一战又有何妨!只少林寺虽是刘某师门,却是方外之人,向来不理世事,请秦公子不要再苦苦相逼了!”真难以想象,在此等时刻,刘秉忠仍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,相较的,秦业倒成了一个十足的无知狂徒了。

    不能不说,刘秉忠的这句建议很诱人,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才,一下子就能看出秦业此行的主要目的,难得的更有如此“献身精神”,舍死维护自己的任务,这让秦业有些接受不了,目光有些意外的在刘秉忠身上驻了半晌,刘秉忠却仍是神思淡然,对于他的这个“末日审判”竟似浑不在意一般。

    “刘秉忠,我佩服你,在此等时刻你还懂得收买人心!”因着刘秉忠这“大义凛然”的一席话,少林寺一干僧俗弟子俱皆眼含悲愤的看着秦业,能轻易击败无嗔,自也能轻易杀死刘秉忠。此时只要不是很傻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,少林寺是不会为保刘秉忠站出来与秦业为敌了。

    秦业浑不在意那一道道似要在自己身上刺上千百个窟窿恨色,接道:“少林寺俱都是些方外之人,便不该再参与俗事,尊荣哀宠要之何益?你们又何必拿这块匾来?”略一顿,秦业转身对着天鸣方丈道:“老和尚,我的意思,你可明白?”秦业想要做什么,刘秉忠省得,天鸣、无相、无也色都是心里有数的,少林寺众高僧里静得下心来的也都有了点谱,不过这些话却是不能打开天窗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天鸣方丈打了个佛号道:“还请秦少侠示下,如其可行,少林无有不从。”他此话一出,四下便是一阵惊愕之声,这两人打了什么哑谜?

    刘秉忠心内明白,少林寺到底心还是向着汉人一边的,接受蒙古人的敕封,不过逼不得已一时之策罢了,若有更好的方案,他们自不会不从,可这世上,除了做蒙古人的臣民和奴隶,还有别的先择吗?思至此处,刘秉忠叹了口气对秦业拱手道:“秦公子,少林寺千年古刹,天学武学佛学之宗主,若是一朝不慎,毁之于一旦,你便是这千古之罪人。且方今天下大势已定,大蒙古国如初生之旭日横扫天下,宋室衰腐不堪,不过苟延残喘而已,纵令师英雄盖世,秦公子智计无双,这大厦将覆,独木难支,公子大智之人,岂会不知?何苦为这一己之忿,忍天下苍生多受无妄刀兵之祸?”

    刘秉忠语气之诚恳,“道理”之明了,便是秦业心内亦是一番激颤,在后来的涯山海面上,十几万江南士子随着他们的最后一个皇帝蹈海殉国,秦业就曾经听人这么讨论过:他们既然不怕死,为什么不是去反抗,去跟敌人拼命,却偏要自己寻死?答案也许就是这个“天下大势已定”吧。

    见着秦业呆晌无语,刘秉忠只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,继续温言道:“秦公子,刘某此来少林,所为何意,你我心知肚明,中原沦丧已有百年之久,想当年少林声势何等之壮,这百年来却一直与世无争,其中意味,以秦公子之大智又岂会不知?今日刘某所为,不过让少林寺还如这百年来那一般继续过下去罢了,难道天下之大,秦公子竟容不得这一方清修之所与方外之人不成?”

    秦业是有点失神了,却不是为刘秉忠的话,他在思量着刘秉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?听得那一句“天下之大……”,这话是极为熟悉的,不觉抬眼望向山外,延绵数百里,葱翠清幽,真好一处人间福地,摇了摇头笑道:“刘秉忠,当日我必欲杀你而后快,现下仍是是第一个想杀你,只在心里却是有些难受的,你可知道,若真如你所说的一般,‘天下大势已定’,那么这天下虽大,却不会再有一个能直着腰板的汉人了。”

    略一思顿,淡看了刘秉忠一眼,秦业接道:“也许在你自己心中,你已不将自己当做一个汉人了,当然,你是什么人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在做什么。说实在的,我要杀你,绝不只是为了汉人。天下,人人皆可为其主,却独不能让恶魔的来当这个主。”铁木真的爪牙,根本不配被叫做人!

    “所以你说:‘天下者,天下人之天下也’?”刘秉忠笑了,当日秦业的话并非全没听进去了,不过话怎么说、道理怎么讲跟事情怎么做、路怎么走完全可以是两码子事,“你想如何处理少林寺的事?”说服秦业已是不可能的,只这千年古刹若让这个疯子瞎搞一番给毁了,刘秉忠九泉之下,也还是会痛哭一场的。很奇怪的是,按刘秉忠一惯的思维,如果这个疯子今天的举动真的引来日后蒙古人一把火烧了少林寺,有罪的不应是蒙古人,却是这个疯子。当然,刘秉忠也知道,若是秦业所为太过,少林寺是不会答应了,而秦业必然不会做出令少林寺接受不了的事来,只是,这个“度”如何来把握,底线在哪,不是少林寺,更不是秦业认可了就行了的,最终还是蒙古人说了算。

    在一边,当事人天鸣方丈双目低垂,却仿佛这两人在说着一些与他无关的事一般,手中念珠微转,低声颂着经文,秦业听不懂他颂了是哪一段,只这一顿间,无相、无色,达摩院、罗汉堂所有僧众,跟着也吟颂了起来,一时之间,除了颂经之声,别无他响。

    “刘秉忠,你可想在这里一战?”秦业看着弓箭上弦的蒙古骑士,轻笑道。此时秦一秦三及秦业找来那些“助威团”也都蓄势待发,只当事人少林寺一干僧众双掌合十,并排肃立颂经。便是叶天盛等随刘秉忠前来的少林俗家弟子,也是收兵入鞘,悉无战意。

    刘秉忠回头冲都罕百人队喊了一通蒙古话,众蒙古骑士面皆不忿,却也依命收势而起,百战雄师,自不在意他们的对手此刻仍然环伺在侧,更不理他们有可能抢先冲过来一阵砍杀。秦一是此一行人里惟一听得懂蒙古话了,待蒙古骑士收势而起,也自收剑入鞘,众江湖豪客也猜着刘秉忠话是何意,暗里松了一口气甩了把汗,单打独斗他们自不怕了蒙古兵,几十人上百人在一起却是另一回事了,这帮人虽狂了点,却还是识相的。

    秦业对这一边的暂时“休战”一眼亦未多甩来,只定看着少林寺大门上高挂着的“护国禅院”金匾,匾上镀金汉字倒是刚劲有力,气势非凡。刘秉忠从秦业的这一眼里亦已猜着了他要做什么,微一闭目,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,待得他再次睁开眼来,秦业已将那块金匾摘了下来,横在胸前。天鸣方丈没动,少林寺一干僧众也没有一个人动。

    “哗啦啦”的一片刀刃出鞘声,首先是蒙古骑士,汉人胆敢冒犯了大汗天威!刘秉忠双手背后,只定看着秦业,疯子!蒙古骑士虽恨,却也没下一步动作,要待得刘秉忠的一句令下,或许会让他们失了先机,却还是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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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注:七·七前夕,游行号召全民抗战的华北各高校学生里有这么一句话流传:“华北之大,已容不得一张安静的(;